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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州投资者联盟孙斌:烂尾楼里的 30 位房奴

自动草稿

神州投资者联盟孙斌烂尾楼里的 30 位房奴

刘萍梦想中的新房子应该是漂漂亮亮的。

如今,她住在连窗框都没有,漏风又漏雨的房子里,一张床一张桌子,被子上水杯里时常飘着一层灰,

有的是从外头的沙土地里刮进来的,有的是四周水泥墙上掉落的。

等待了 8 年,花光了半辈子的积蓄,刘萍最终住进了一栋烂尾楼。

这栋烂尾楼名为“别样幸福城”,位于昆明市官渡区,周围交通便利又紧靠重点小学,再加上经济实惠的价格,2012 年开盘预售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打工奋斗的人。

带着对未来的憧憬,砸进去了半辈子的收入。

当初他们万万没想到,8 年过去了,用几百万的债换来了一座烂尾楼。

夜幕降临以后,周围商圈,住宅区灯火辉煌,只有烂尾楼的几个地块,显得格外荒凉。

刘萍正是某一栋烂尾楼的业主。

今年年初受疫情影响,从事旅游业的刘萍夫妇二人双双失业,失去经济收入。

房租房贷再加生活开销,她熬到 6 月份实在熬不下去了,只能搬进这栋没水没电的烂尾楼。

烂尾楼里是个不一样的世界。

自 2015 年停工之后,12 栋房子只建好一个钢筋混凝土的框架,没有门窗,没有遮挡,踩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。

小区大门早已被铁丝网封死,建了一半的矮墙和木板把这里和周围的繁华隔开。

铁丝网内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,野狗在这里出没,野猫藏在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里,半夜叫起来就像婴儿的啼哭。

陈艳春是烂尾楼的第一个住户。

搬进来的那天晚上,她就被七八条野狗围攻;深夜的时候,来源不明的激光灯照进屋里,她吓得躲到床底,紧紧抱着 6 岁的女儿,撑到天亮才敢睡一会儿。

“我是单亲妈妈,餐厅倒闭后就没了收入,每个月还要还几千块的房贷,孩子刚刚上小学,实在没钱租房子了。

虽然知道住在烂尾楼很苦,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。”

陈艳春对记者说。

是啊,要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,谁愿意和野狗抢地盘。

那段时间,正好赶上昆明的雨季,烂尾楼里没有排水系统,一天夜里雨越下越大,陈艳春被吵醒,积水已经快要淹没她的床。

不远处的旱厕也被冲了,黄色的秽物翻腾着流进屋子,排泄物的恶臭混着泥土的腥气瞬间塞满整个屋子。

陈艳春哭着把凳子搬到床上,躲在上面,眼睁睁看着水不断涌进来,越漫越高。

闻讯赶来的其他业主在外面喊她赶紧出来,她住的这个工棚经不住暴雨的冲击,可能马上就要塌了。

可她说,那时不想走,不害怕,只是一直想着身后那栋楼是不是也要不行了。

那一刻,陈艳春甚至觉得就这样死掉也不错。

死了,就不用像狗一样每天从铁丝网里钻进钻出;就不用再听亲戚邻居们无止境的嘲讽辱骂;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。

烂尾楼塌了,就把自己也埋进去,和自己的房子埋在一起。

生前没能住上的新房,死后当坟墓刚刚好,还能省一大笔丧葬费。

走投无路,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。

而对住烂尾楼的人而言,更多时候,是死不了也活不好。

因为房贷的压力,因为付不起房租,越来越多的人搬进烂尾楼。

3 号楼的唐小娇,是两个孩子的母亲。

当初为了买下这套挨着重点小学的“学区房”,她掏空了积蓄又到处借钱好不容易凑齐了首付。

看着模拟建设图那一片绿茵茵的草地,唐小娇想象着以后孩子在里面奔跑玩耍的样子。

她没想到 8 年过去了,草地没有,花园没有,只有一堆一堆的砂石料,生锈的水泥搅拌机成了孩子们最大的娱乐设施。

唐小娇时刻都要盯着 7 岁的儿子小博,男孩子调皮,成天围着搅拌机上蹿下跳,稍不注意就要被划个血口子。

唐小娇有时候会和同样身为人母的陈晓莉聊天,看着不远处又是爬搅拌机又是挖泥沙的孩子们,陈晓莉总是忍不住抱怨:

“同样花了几十万上百万元,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有花园,有健身器械,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在这里挥锄头。”

说着说着,两人都忍不住哭了。

七八年来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,眼泪止都住不住。

2015 年,“别样幸福城”项目突然停工。开发商丢下一句“资金链断了”就人间蒸发。

一开始唐小娇没想那么多,依旧每个月 7 号按时交付 3688 元的房贷。

她想这么大的项目,这么多的业主呢,总不可能被骗吧。

直到 2016 年,父亲因为胰腺癌去世,到死都没能住上闺女想要孝敬自己的新房。

直到 2017 年,他们提起法律仲裁,但就像石沉大海再没得到开发商的任何回应。

时间一天一天拖到现在。希望一点一点被磨灭。

唐小娇越来越自责,她不断问自己,是不是当初没那么坚持,父亲就不会没钱看病了,是不是不买这套房子,父亲就不会死了。

唐小娇恨这片烂尾楼。

但同时她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,会不会哪天就被穿着制服的人赶走了。

最近一段时间,总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壮汉在小区大门巡视,

听说好多人都被堵过,被威胁着赶快搬出这里,否则后果自负。

花了钱的是他们,背着债的是他们,

如今被呵斥被赶的还是他们。

唐小娇想,如果真被赶走了,自己还能去哪里呢?

住桥洞,还是睡马路?她不知道。

6月3日刘萍一家搬进了烂尾楼。她说:

“我俩都没工作了,每个月还要还 9200 元的房贷,实在没钱租房了。

你能想象一直往无底洞里白白填钱的感觉吗?”

绝望。

不是一瞬间,是每一天。

一位住在烂尾楼的女士说,为了这套房子,这几年来父母几乎每一天都在骂她,骂她不听话,不争气,

上半辈子的心血打了水漂,下半辈子背着一百多万的贷款。

另一户之前借住在妹妹家,妹夫三番两次暗示,说家里孩子要读书,住的人多了怕打扰,她装作听不懂,后来人家直接下了逐客令:

家里太挤,你搬走吧。

在附近上小学的孩子们,因为觉得在烂尾楼里住太丢脸了,放学不敢和同学一起走,在学校拖到天黑才敢一个人回家。

一位环卫阿姨晚上摸黑去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,那天之后她的腰就再也弯不下来了。

就像刘萍说的:“1000 户人家本来有 1000 个故事,但结局都只有一个,住烂尾楼。”

但住烂尾楼,并不是结局,而是开始。

虽然很苦,很难,生活还要继续。

小区容易积水,淤泥湿滑,担心再有人摔倒,男人们就用废弃的砖块垒出一条小路。

暴雨把排泄物冲地满地都是,为了不用跑老远上公厕,大家硬着头皮一起掏干,又清洗了那个七八年前的旱厕,以后满了再轮流清理。

刘萍的屋子,墙上全都是湿气浸出来的霉斑,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将被子叠得方正。

为了让灰突突的房子不那么压抑,她还给唯一一张床头桌铺上了五颜六色的桌布。

桌上的花瓶里,一束金黄色的郁金香正开得热烈,她喜欢花,总说这郁金香就像她自己,

低到尘埃里,那就在尘埃里开出花来。

她告诉自己,生活要有仪式感,才能勇敢过下去。

这也是大多数住户对烂尾楼的心情。

她当然恨,恨它毁掉了自己的生活。

但又很怕,怕孤注一掷之后唯一的后路也没了。

最后只能变得更执着。守着烂尾楼的恶臭、荒凉,勇敢地自欺欺人式的生活着。

漏风又漏雨,那就搭帐篷进去睡,捡回一张双人床,这里就成了家。

那烂尾楼,本来应该是他们的家啊。

唐小娇望着空洞的窗边随风飘起的红窗帘。她脑子里时常有一个念头:

“就让我在烂尾里住吧,至少这是我的家,别赶我就好。”

烂尾楼,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抓着也许没用,但放手只会死得更快。

唐小娇们死死抓着它,试图在绝境里找到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。

陈艳春刚刚入住时给自己拉了一条横幅:“欢迎四号地业主回家。” 这仪式感,就是他们能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。

张英夫妇特意挑选了一副喜庆的对联,庆祝一家三口乔迁“新房”。

住在 18 楼的卯勇坚持要住自己的房子,为了给家里添置上生活用品,他每天要爬几千级台阶。

爬不动的时候就在墙上给自己写一句:加油,支撑着爬到了 18 楼,再写下一句:终于到了。

为了省钱,陈艳春提议不如集体生火做饭。

煤气罐、灶台往地上一摆,再加上几个锅碗瓢盆,一个十几平方的工棚就成了简易厨房。

没钱买菜,陈艳春就在楼前的杂草地上放一把火,开垦出一块小菜园。

烧掉荒凉,慢慢也就长出了人气。

茄子四季豆、凉拌海带丝,一碗云南特色菜红三剁,再加一大盆芋头汤。

“别样幸福城”第一次冒出了烟火味。

边吃着饭,有人调侃了一句:

“ ‘别样幸福城’,等了 8 年终于等来了这住毛坯房,漏风又漏雨的’别样幸福生活’ 。”

可真讽刺。

平时,他们基本不吃叶子青菜,“因为要洗,会费很多水”。

烂尾楼里没有水。

做饭洗漱全靠大家去附近居民家里一桶一桶把水接来存着用,大家已经习惯了一个月洗一次澡。

烂尾楼也没有电。

有一家住户的女儿今年中考,他每天都要往家里屯一大袋蜡烛。

小区里野狗比人多。

男人自发组成了保卫队,在周围巡逻,中间空出来的荒地,女人围在一起跳广场舞。

外面的人看他们,还挺快乐。

但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知道,这快乐不过是苦中作乐。

不快乐又能怎么样呢?

8 年来,申诉电话打了无数遍,永远都是无人接听;

求来记者去联系负责人,有关部门就开始“踢皮球”;

就算走法律程序申请仲裁,最终也因为开发商名下已无财产可执行,不了了之。

这么多年,告也告了,闹也闹了,没用。 上面的人把钱卷走,哪会再管下面的人是死是活。

就一栋烂尾楼,要么你们自己凑钱自救,要么就当钱打了水漂。

这些把半辈子都砸进去的人,哪里还拿得出一块钱自救呢?

可如果放弃了这里,他们又能再去哪里。

像个乞丐那样睡桥洞睡马路吗?

乞丐都比他们好,最起码乞丐不用还房贷。

现在,他们已经闹累了。

当生活和愿望都被打进了尘埃,他们只能叹息一句:就让我们住在自己的烂尾楼吧。

每个人都做好了长期住在烂尾楼的准备,至于烂尾楼能住多久,他们不敢考虑。

然而,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烂尾楼。

老百姓们勤勤恳恳一辈子,不过是为了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家。

如今站在烂尾楼前,才发现生活中最大的风雨,却是它带来的。

无人解决,无路可走,到了最后,只能再次回到烂尾楼里。

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在 3 号地块的不远处,住在烂尾楼里的刘萍想着:

再等一等吧,等到明年 6 月份女儿小学毕业,再说再看看,要是还是这样没有什么转机,他们也许就要离开昆明了,回到老家生活。

到那时,这个“别样幸福城”的梦就该彻底醒了。

付款时以为触手可及的“幸福”,如今却变得这么遥远。千千万万个被拖入泥沼的家庭就这样,在绝望中等待。

等待谁能来给他们破碎的梦,一个交代。

房企破产了,

购房者如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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